罗养儒:忠爱坊之建筑与毁灭滇史9个月前发布170昔时,昆明城外有忠爱、金马、碧鸡三坊品列,且矗矗高标,上入云际。溯其表著于世之岁月,物换星移,直在五六百年,复历劫不变,有如鲁灵光殿之独存,是亦历史上珍品也。且也代表名胜,表现时代,实为云南物质上渲染名贵之一大彩色。奈何事物之存废,向有一定数在焉,其存在与毁灭又决非吾人们之所能断定也。 清末金碧路 清末金马坊 清末碧鸡坊 民国初年 正义路天开云瑞坊 考忠爱、金马、碧鸡三坊,俱为明代之建筑物,而忠爱坊之历史则较金、碧二坊为长。盖忠爱坊实为元代人民所建,以纪咸阳王赛典赤·瞻[赡]思丁之功德也。缘赛氏在滇,泽润于民之德甚广,其最显著者,莫如开金汁河,润田至数万亩之多,民以是感戴其德。赛氏死,人民乃为之立此坊,以志不忘。名曰忠爱,谓其忠于君而爱于民也。 论咸阳王赛典赤之生前功德,昆明人实不合忘。吾人今日沿金汁河而上至松花坝,查看其分水处,始服其当日规划之精,拣选石料之好,一切硑[拼]合处之工程,直细致到无以复加。即沿河两岸之驳岸,长处是达到五六十里,而无一处不是壁立整齐,无丝毫倾斜,且经六百余年而无一丈几尺之崩塌。此种坚结处,一方面自是钦服当日工匠在工程上之认真,一方面是钦服在上之人指挥得当也。因而想到今之工匠,假负此一任务,必不能使此条河流的两边驳岸能垂永久,能历五六百年而不崩塌。然此尚就其河流两旁之驳岸而言也,其分水处之工程尚不必言。即如龙志舟在芹菜湾成就之水库,其规模自阔大矣,工程亦精良矣,但恐五六百年后能见松花坝之水坝,而不能见芹菜湾之水库也。吁!今之泥工石工多不如往昔之泥工石工也。 兹又回复而言忠爱坊事,坊原建于鄯阐城中,汪湛海筑昆明城,以鄯阐之建筑与北来主山之龙气不接,乃舍去旧城另相地形而筑新城,遂移此坊于南城外,而崇宏其制。城郭完备,当然平治道途,时由马市口至南门一段,自是城中干路,但其直如矢,正射南门。南位于离,离,火也,火箭当中,大不利于民,故于此条干路之中间,而有四牌坊、三牌坊之建筑焉。盖建筑牌坊,遏阻其势也。又以南方火旺,遂以护城河环绕于城门前,取水火相济也。河上筑桥,名曰凤凰,乃以忠爱坊改建于凤凰桥南,作南方屏蔽,使城中之箭形街道不致直冲而出。其用意如此,是当时星学家之所作为也。 建筑金马、碧鸡两坊于三市街口之左右,与忠爱成为品字三坊,是为增培省垣名胜也。金、碧两坊亦是建于明代,然建筑于何年何时,则无所稽考,逆料当后于忠爱一坊也。惟建筑此二坊之大匠,真是能手,其考求日月躔度之精微,实为后世星术家所不能及。确定酉年之中秋日,是日节届秋分,度至酉正初刻,两坊遗影于地面,即能两相接合,然一接合,于数秒钟后,两影即淡,是为昆明八景中之一景,曰“金碧交辉。” 惟是忠爱坊之毁灭,竞在不可思议中?其第一次消毁是在前清丁巳年[咸丰七年,1857]闺五月二十五日,为云贵总督恒春烧毁。其原因是建水武生回人马献率引回众来围困昆明城,以要求不遂,随射书入城,以“架大将军炮于忠爱坊石狮上,攻击制台衙门”之言,威吓恒春,恒大惧,求防御策于众。团练大臣黄琮进言,以火箭射上忠爱坊,将整座牌坊烧去,回人便无架炮之处。恒春信之,然为己计并为城中人民计,遂实行其事。令人在南门城头上施放火箭十数支,中于牌坊之装木处,一时火焰腾空,遂将数百年来遗下的一座极其名贵之建筑物于数小时内毁尽。 昆明自咸丰丁巳年遭到兵乱后,烽火不熄者十有余年,直到同治八年[ 1869],省垣方告肃清,然省外仍有乱事在着也,故在此一段时间内,此坊仍是劫灰。迨至前清光绪八年[1882],云贵总督岑毓英,始集款而重修之,兴工于光绪八年秋间,于光绪十年春三月竣工。余犹见其拉大石狮子上石座,似只有二三十人在出力耳,究记不清是用何法推拉上去。今闭目默想往昔情事,其景象仍历历在目,是童子脑筋容易深印也。 重建时之一切材料,以四条站柱为最有价值,柱系一种香桫,长及四丈,柱脚圆径达一尺五寸,真山中大木也。最难得者,是四条同样长大,实不易有之材质。按此为云南记名提督李维述由嵩明方面运来捐助者。又闻总督岑毓英修复忠爱坊,仅耗费工资六千余两,而一切材料则不在此数内也。 清末忠爱坊 光绪十年[1884]修复此坊后,讵越四十载,而至民国十三年[1924],太岁在甲子之五月十五日,是日午正,本省人士为唐继尧竖拥护共和纪念标于南门城楼前,天上曾现彩云。孰知夜间十时,由逼近牌坊下之崔姓油蜡[腊]馆起火,火势蔓延,遂及于牌坊,时又风大,水龙往救无功,于是火焰腾腾,高至数丈,此一座最有价值而富有历史性之建筑物,竟于二三个钟头内完全毁尽。噫!忠爱两字,何其如此之不幸哉!惟第一次烧毁是属于人事上之举措,第二次可云是天意也。呜呼!咸阳王之功德,亦惟有在人民之口头传说而已。 ——罗养儒著;李春龙整理:《纪我所知集 云南掌故全本》,云南人民出版社,2015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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